宛萍醒了過來,她感到頭痛欲裂,伸手揉揉太陽穴時,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,

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不知何處的陰暗房間內,被綁在一張木椅上。

 

透過窗外路燈照射進屋的昏暗光線,

讓她看到前面有人蹲坐在地上,抱著頭、瞪著斗大的眼睛望著她…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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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,原本是宛萍休假的日子,因為幾位小姐臨時有事,酒店人手不夠,

無奈的領班只好用奪命連環扣,急忙要她回酒店幫忙。

宛萍聽著手機傳來領班急切的聲音,她靜靜聽完後,

「嗯」的一聲,就把電話掛掉。

 

自從她的丈夫發生意外後,宛萍幸福的家庭、人生,

也跟著丈夫的遺體一同火化成灰,彷彿不曾存在。

丈夫的意外,沒人肯出面負責任,也沒人肯伸出援手,

幫忙這對無助的孤兒寡母。

 

支持宛萍活下去的希望,是那才一歲大的孩子。

於是,她歷經碰壁、絕望後,在毫無其它辦法可想的情況下,

只能用女人最原始的本錢爭口飯吃。

反正,除了孩子以外,她已經一無所有。

靠著尊嚴,能把小孩養大嗎?

 

直到凌晨三點,其他小姐趕來後,領班才肯放人。

宛萍想早點回去,所以她帶著酒意,坐進一台在酒店門口排班的計程車,

還沒開口說出目的地,只見到司機回頭,

她最後的印象,是司機那張蒼白的臉。

 

--

 

「為什麼我這麼不幸!」被綁在椅子上的宛萍不禁感到憤怒,

她恨撞死丈夫的搶匪!她恨追逐搶匪,事後又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的警察!

她恨替搶匪說話的廢死聯盟!她恨苛扣保險金的保險公司!

她恨搶走房子的銀行!她恨想從她身邊奪走孩子的社會局人員!

她恨前面這個男人,還有這整個世界!

 

男子站了起來,「咯咯…咯咯…咯咯…」笑了起來,笑得詭異、笑得令宛萍發毛,

宛萍壯起膽子說,「你要做什麼都可以,做完以後,放我走吧。」

就當被鬼壓過,宛萍想,她雖然恨全世界,早就恨到想離開了,

但她心中僅存唯一的愛、最後的牽掛,還放在孩子的身上。

 

「咯咯…咯咯…咯咯…」男子走到面前,

近到宛萍可以看見那蒼白的五官。

 

「咯咯…咯咯…就是這樣,咯咯…咯咯…妳繼續恨這個世界…咯咯…咯咯…」

男子用低沉、粗啞的聲音,帶著嘲笑的口吻對她說。

 

發出「咯咯」笑聲的男子看著宛萍,一直咧著笑的嘴角,

猛然裂至兩耳,張開利牙大口,

從中伸出了一條分岔至數尺長的舌頭。

 

 

宛萍只能尖叫,不斷的尖叫,

 

直到兩耳一陣劇痛,尖叫聲霎然而止,四周回歸寂靜。

 

--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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佑仁張開雙眼,臉上帶著笑意,心中充滿溫暖的感覺。

他做了一個夢,夢見了病逝多年的母親。

這是十年來,頭一次夢到媽媽,而且是那麼的真實,

身上彷彿還能感受到母親的慈愛擁抱。

 

夢中的他才五歲,趴在媽媽的大腿上撒嬌,

媽媽拿著掏耳棒,輕輕地、柔柔地幫佑仁清耳朵。

他還記得那時候母親還說了一個故事,故事似乎是有關一位耳朵會長花的比丘。

 

但實在相隔太久了,佑仁已經忘記故事的內容,

只記得媽媽殷切地叮嚀他,做人處事一定要走得直,

行得正,做得端,長存心中的善念。

媽媽還笑說,清完耳朵後,

佑仁耳中的花格外茂盛、香氣濃郁,所以佑仁是個善良的乖孩子…

 

「真有趣,耳朵長花的故事到底哪來的?」久遠的回憶引起佑仁的好奇心,

他從床上一躍而起,走到桌前打開電腦,

想借用谷歌大神的力量幫他解惑。

 

「關鍵字,『耳朵裡的花』..」看著螢幕上列出耳中異物的排除、

耳朵有東西百度知道….「不是這些,再加上『比丘』好了..」佑仁鍵入……

 

「雜譬喻經第四四節,時坐中有一比丘,

耳中有須曼花......虛空中取耳中花,花故不盡。

眾坐乃知,是道德因緣,非暫著花也。就是這,找到啦~」

佑仁歡呼起來,谷歌大神真的是神!

 

佑仁想到以前聽外婆提過一件有趣的事。

三十幾歲就英年早逝的外公,不但是醫術高超的中醫,還擅長面相觀星。

外公曾告訴外婆,

「最簡單的面相手法,其實是從中醫看病的望、聞、問、切四字衍生出來。

望,就是觀其人;聞,望其氣;問,聽其語;切,論其品。」

 

「觀其人、聽其語、論其品我還能理解,

但是『望其氣』到底是什麼意思?

難道好人真的會因為行善修德的心,耳朵就會長出花?」

這太荒謬了,佑仁不禁失笑。

 

--

 

「碰!」 沉浸回憶,正在思考的佑仁,被大門猛力關上的聲音嚇了一跳,

「幹!他媽的太虎爛了!」房門外傳來一陣咒罵。

 

「衝啥啦?」佑仁走出門外。既然已經醒了,佑仁也不想繼續賴在床上,

況且他也好奇室友新宏發飆的原因。

 

「過這麼爽,還睡到下午喔?」新宏打開冰箱猛灌一大口冰水後吐槽老友。

「今天禮拜六,週休啊,警察大人!」佑仁反吐。

 

 

新宏是佑仁的大學同學,交情相當深厚。

退伍之後,兩人都不想住在家裡,於是在台北合租了一間公寓。

新宏很快的考上警察特考,佑仁也順利找到ㄧ家雜誌社編輯的職務。

 

 

最近一年來,台灣治安面臨嚴重的考驗。

半年前,連續20多件的姦殺命案至今懸而未破,警政署長黯然下臺。

最近一個月,台北市又發生了四、五件手法相同的無頭命案,

這使得台北市民人心惶惶,

新宏這剛考上的菜鳥警察也忙得焦頭爛額,勤務壓力害他也只能破口大罵。

 

「阿仁,我他媽的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可怕的事…」新宏握著冰水壺的手抖著。

「看到鬼嗎?」佑仁說。

 

「比見到鬼還誇張一百倍,讓我坐下來休息一下。」

新宏靠著沙發椅被,仰躺在上,閉起眼睛,開始敘述早上的情況。

 

--

 

凌晨五點,新宏與學長騎著警用機車在民權東路上巡邏,

兩人正在討論近來的無頭命案,此時對講機傳出通報,

「有人報案,民族東路498巷內傳出女子的呼救聲…」

 

「這裡離那不遠,學弟我們上!」兩人回報中心將前往處理後,

他們隨即啟動警報器,刺耳的警報聲劃破清晨的寧靜。

 

「是哪一間啊?」當他們到達後,已經聽不到女子的呼救聲,

正想聯絡中心詢問詳細地點後,

「淅瀝~蘇嚕…….淅瀝~蘇嚕」的怪聲,引起新宏的注意。

「學長?」「在那邊,我們快過去。」

學長指向右前方一棟因為都更準備拆除的無人公寓,小聲的回應。

 

 

一道人影從公寓的三樓陽台跳出,學長拿起配槍,拔腿就追,

走前吩咐新宏,「快去救人,順便呼叫中心支援。」

 

新宏急忙衝上三樓,看到了這輩子永遠忘不掉的場景。

 

--

 

新宏緩緩的說,

「受害者,被兇手綁在椅子,當我打開房門進去時,

注意到受害者頭部已經不見,

我猜測看到的逃竄人影,大概就是這幾起無頭命案的兇手,我也聯絡了救護車。」

 

「我走近受害者,想找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…」

新宏的聲音開始發抖,佑仁也一掃剛剛的輕窕態度,表情逐漸凝重,

 

「受害者的頭還在,

 

只~是~他~媽~的~變~成~像~顆~乾~扁~的~橘~子~一~樣~大…」

 

 

「更可怕的是,那顆頭還出聲求我救她….」新宏這時哽咽起來。

「你在開玩笑吧?」聽到這,佑仁也呆了,不敢置信的反問。

「這能開玩笑嗎?救護車來的時候,醫護人員看到受害者的情況都嚇傻了…

最後,她還是沒能撐到醫院…」新宏嘆了一口氣,

 

「所以隊長才放我半天假,叫我去行天宮收驚。」

 

這起案件毫無疑問成為晚間頭條,

「今天凌晨,台北市連續殺人無頭命案再添一名受害者….

電視機傳來主播毫無感情的聲音,「死者吳宛萍,今年34歲…」

 

盯著新聞,看到死者照片的佑仁大驚,「這是我堂姐啊!!!!!!!!!!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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陪著哀痛欲絕的嬸嬸,還要哄哭鬧不停,一直喊著要媽媽的小侄子,

這幾天,佑仁的心情一直不好受。

幸好,佑仁回到南部退休的父親慶立,也特地北上來幫忙籌辦後事。

 

「佑仁……」慶立走到剛哄睡姪子的佑仁身旁,輕輕拍了他的肩膀。

「說實話,你媽媽還在的時候,我們家族做什麼都很順,

當她走了以後,什麼都變了…她是天使,一直照顧看護著我們一家人。」

 

像是想到什麼,佑仁問,「爸,你覺得媽媽會看面相嗎?」

 

慶立微微一笑,

「我不知道,但妳媽媽喜歡花,她常說看到我,

就像看到她最愛的向日葵,所以才決定嫁給我。」

 

 

--

 

走到巷口的超商,佑仁買了包七星跟打火機,點起一根煙,站在店門口沉思起來。

他回想到小時候,媽媽的確常拿花形容初次見面的人,

也形容過堂姐是朵豔麗的牡丹花,

長大後一定是大美人,會嫁給好老公,日子幸福美滿。

 

 

佑仁心想,「媽媽如果真的會看面相,像外公說的『望其氣』,

從氣中看出人性的善惡與命運,那的確是很準,

但是只準一半。為什麼媽媽走了以後,一切都變調了?難道好人真的沒好報?」

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,有如拼圖般在佑仁腦中組合起來。

 

--

 

「好久不見啦,小子,長這麼大啦,還會抽菸?抽菸對身體不好耶,

妳媽媽在天之靈知道的話會難過喔。」

 

佑仁的眼前,出現了年約二十出頭,身形瘦長的男子,

還穿著米黃色佐丹奴襯衫,容貌、穿著跟十年前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。

 

 

他不會忘記這個人,這個在他母親過世前神秘地出現,

屢次要他拿一封完全空白的匿名信,

堅持要求病危的母親親手打開信封的無名男子。

佑仁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封匿名信的用意,

但他知道,因為有那封信,母親才能走得安詳平順。

 

剛買的菸從手上掉了下來,但佑仁並沒有撿起來,

 

「你找我做什麼?」

 

累積十年的滿腹疑問,此時卻只吐口問出這一句。

 

 

年輕男子微笑起來,「因為你很重要!」

 

「我很重要?到底怎麼回事。」佑仁不解。

 

男子抬頭看著陰暗的天空,

「無頭命案的兇手,專挑善良、正直的靈魂下手,

我們稱之為『噬魂者』,來自於一派古老而邪惡的勢力,我已經和他們對抗很多年了。」

 

「有多久?」佑仁問。

 

「從天地混沌初開之際…」

 

「功利主義盛行之後,人類的心靈愈加敗壞…」男子指著天空,

「這使得我們對抗的力量不斷衰減,你看這天空,

現在才下午三點,萬里無雲,天色卻如此陰暗,這就是警訊!」

 

佑仁一直以為這種情況是見鬼的溫室效應,反聖嬰現象,

新聞上的談話節目也不斷強調,哪知道這其實都是謊言。

 

「我們需要你,佑仁,幫助我們吧。」男子說。

 

「怎麼幫?」佑仁彷彿聽到母親的聲音,呼喊著他,要他幫助前面這名神秘男子。

 

「我先帶你見一個人。」男子走向一道憑空出現的隧道,

 

「誰?」佑仁不自覺跟上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「淨魂者!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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